开栏语:2012年,中华书局将迎来百岁生辰。值此时机,本报拟开设“百年中华·东说念主物篇”专栏,聘用中华书局百年历史上的代表性东说念主物人妖,敷陈他们的故事,顾虑他们的精神,作为对中国出版界的这家百大哥店成立100周年的祈福。
民国时期资深出版东说念办法静庐,曾在其抗战初期出版的个东说念主自传——《在出版界二十年》中,明确地说,假若要写一部联系中国出版奇迹沿革和变迁史,最合乎东说念主选有三位:商务印书馆的张元济、王云五和中华书局的陆费逵。无独到偶,1932年讲述馆建业六十周年牵挂,作为牵挂行为的环节文事内容之一,讲述馆创办了《讲述月刊》,并闲居邀约学界首领和行业达东说念主,为之着述联系六十年来中国政事、经济、文化和行业发展的综述著述。其时的商务印书馆,正在“一·二八”的广泛废地中,一边束手无策着,一边筹划着东山再起,张和王,既无暇也无心给东说念主撰稿,陆费逵天然也就成为不二东说念主选。一来他有满盈的出版经验,他18岁在武昌开办新学界书店,19岁任汉口《楚报》记者和编缉,不久即到上海任修明公司上海支店司理兼裁剪员,21岁进漂后书局,赞理司理管事并兼裁剪员,23岁进商务印书馆,次年即担任该馆出版部部长兼交通部长、师范课本所主任,27岁创办中华书局,指令其马上跃升为世界第二大书局,并一直作为书局掌门东说念主,莫之或易。其间,他如故上海书业商会的发起东说念主之一,1930年上海书业商会改选为上海书业同行公会,他被众同行拥推为第一任公会主席。他1932年在《讲述月刊》创刊号上发表《六十年来中国之出版业与印刷业》一文时,已是领有30年书龄的出版老兵,这30年,按他对出版史的分期,恰是中国当代出版业发生广泛变化的“苞胎时期”,他则恭逢其盛,亲历、亲与、亲闻。二来他亦然能著能写的著述好手,虽然莫得上过几年学和王云五一样,简直靠自学成才,果然笔底海潮,任编缉,作念主编,言论如胶如漆。
如实,陆费逵被时东说念主所清爽,起初还不是他出版家的身份,而是他一系列视力独到、说理彻底而又平实可行的指示革新办法。他1905年发表的《论设字母学堂》、《论日本烧毁汉字》,是我国革新笔墨、调处语音畅通的先声。他1909年发表的《普通指示当采俗体字》,被后东说念主称为汉字简化畅通的开场锣饱读。他是清末学堂中奉行尊孔读经的坚决反对者,对男女不成同校共学的论调,更是忍无可忍,给以历害报复。他自称好言指示,尤好谈学制,举凡学校轨制、指示行政、学校行政、课程轨制及女子指示等,都有深入的剖析和不俗的视力。如今时隔多年,现时的咱们,再去温读他当年的著述,那些曾让他如鲠在喉、必须不吐不快的指示问题,早已不复存在——经籍早就不念了,男女早就同学了,汉字早就简化了,拼音字母也早就烂熟在一二年级小学生的心里了,但是,若撇开这万般困扰时东说念主的具体问题不谈,咱们不难在其高下求索的背后,切实地感受到写稿家飘溢出来的家国情愫,以及那种更为重视的据实说理、鲁人持竿的平实风姿。他是小学堂读经的坚决反对者,但并莫得就此认定,经籍就莫得价值,仅仅以为儿童不宜“专读如故”,以免导致“食而不化”。他办法,关于其实并不是“不好意思”的经籍,其中的精义格言,采入修身课本可矣;其中的治平要说念,编入法政大学及特意法政学堂的课本可矣;其中可资风诵的高古著述,选入国文读本可矣;其中古史所征的事实轨制,作为讲习历史的参考可矣。(陆费逵:《论中央指示会》,《指示杂志》,1911年(第3年)第8期)这样的提倡,不走顶点,成心于问题的具体处置,也减少了无谓的意气之争和现实国情可能带来的隔断。他办法仿行泰西国度的学制,镌汰在学年限、减少课时,是因为,“学是以致用也,而致用之期必在丁壮,过幼则稚,过老则衰”。泰西国度,学生7岁收学,大学毕业二十一二岁,“出以任事”,刚直其时。(陆费逵:《镌汰在学年限》,《指示杂志》,1909年(第1年)第1期)而其时清廷学部制定的“癸卯学制”,“非二十七八岁不成在大学毕业”,学生大好光阴,过多地蹉跎在学校里,于国度,于个东说念主,都是不该有的浪掷。他我方本东说念主自学成才,一世当中,念书不辍,但他却不赞叹有管事者念书过多,“咱们有管事的东说念主,应该逐日有半小时最多二小时念书,不可不读,因为管事上教训上都有念书的必要;不可读得太多,因为太多了有妨管事,无益躯壳,更恐食而不化,变成书篦。”(陆费逵:《咱们为什么要念书》,《进德季刊》第2卷第2期)这样的论点,容身于用,切合于行,不尚畅谈,更不洒狗血。如今时期,指示问题雷同许多,雷同辣手,而指示界能像往常陆费逵那样,既热心磋商又夷易办法者又有几东说念主呢?
也许,陆费逵深入骨髓的实用主义指示精神,使他坚定地聘用了在他东说念主看来并不那么风风火火的书业,作为终其一世的管事。因为,他一运行就认定,指示和书业有着相互为用、互为内外的密切关系。他在《书业商会二十周年牵挂册·序》中开宗明义地写说念:“咱们但愿国度社会超过,不成不但愿指示超过;咱们但愿指示超过,不成不但愿书业超过;咱们书业虽然是较小的行业,但是与国度社会的关系却比任何行业为大。”古语说,不雅其言,察其行。陆费逵一世从事出版,筹画不可谓不坚定,孝顺不可谓不卓绝。这也使得他这个被后世公认的指示家,在具体的指示事功上,与其他指示家比较,显败露不尽疏通的旅途。他实干指示的舞台,不是三尺讲坛的传闻念授业,而是为东说念主作念嫁的裁剪出版。他所从事的出版行为,于指示上的作用推崇,是多头并进的,亦然可圈可点的。他是《指示杂志》的首任主编,又是《中华指示界》的领先创办者。这两份民国指示史上最为著名的指示杂志,创刊时辰既早、发行时辰亦长、传播范畴既广、发行量亦大,对近代指示变革所产生的鼓动作用以及影响,可谓至深至远,时东说念主与后世皆置有高评。他1912年创办的与中华民国同期成立的中华书局,开端是在教科书上,祭起了“指示创新”的大旗——“立国根柢在乎指示,指示根柢,实在教科书。指示不创新,国基终无由平安;教科书不创新,指示主义终不成达也”。(《讲述》,1912年2月26日)审其意图,虽然不无告白宣传、排挤竞争敌手的营业指向,但落实在中华书局其时及以后的教科书编写上,其对指示不雅念的更新与俱进,对受指示者各年齿阶段生理心绪特征和解析法令的驾御,对教科书编写体例的完善人妖,都可视为中华书局教科书一举收效和耐久容身的环节基础。而中华书局崛起之自身,即可视为指示史上的一件大事。它所带来真的的教科书出版竞争机制,促进了世界举座真谛上的教科书编写质料的创新与提升,由此所产生的许多教科书极品,不仅使其时的指示界获益匪浅,余荫以至惠及当下。如今诸多出版社,争相影印或重版往常的老教科书,正可行为是对其时摆脱营业竞争体制下教科书质料的高度招供与价值重认。而陆费逵指令的中华书局,作为世界第二大教科书出版商,与有功焉。
122xx中华书局家伟业大以后,陆费逵作为书局驾御东说念主,其忙可知。跟着出版事务的日益增多,陆费逵尽管还常常有指示著述发表,但较之民元前后,无形中亦有相等进度的减少,毕竟,居其位,要谋其政。不外,中华书局日益增长的出版实力,倒是给陆费逵践行他早年的指示办法,提供了坚实有劲的施展平台。且以国语指示为例,来评释这少许。
在口语文畅通还未见脉络的时候,1915年12月中华书局出版的《新型国文教科书(国民学校)》中,就曾尝试在每册后附有四课口语文。其时的指示部在核定批语中,给予该书很高的评价,认为“改日学校添设国语,此可为其先导,开透风尚,于指示出息殊有裨益”。当新文化畅通方兴未已之际,陆费逵就实时地在中华书局添设了国语体裁部,任命黎锦晖为部长,罗致陆衣言、乐嗣炳、蒋镜芙、郭后觉、王东说念主路、吕伯攸、清早等为裁剪。他们个个年轻颖异,富余蔼然与朝气,局内为中华书局出儿童丛书,办儿童期刊,编国语读物,局外积极插足多样国语扩充和宣传行为。陆费逵均全力救助,饱读吹有加。作为对他们成绩的笃定,他还在1923年至极给国语体裁部全体休假十天,由书局欢迎往杭州游览。(黎锦晖:《我和明月社(上)》,见《文化史料》(第3集),98页,北京:文史贵寓出版社,1982年)
翻阅当年的《讲述》告白,咱们还看到,在其时的国语指示畅通中,中华书局不仅发行了多数国语书刊,还制作了多样便利东说念主们学习国语的国音积木、国音色板、国音拼音牌、国音字母发音挂图等。而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陆费逵躬行与法国百代公司顽强条约,欺诈其时先进的灌音时间,于1920年呈求指示部,派众人王璞专程来上海灌音,灌制了6片、每片2课、揣测12课的国语留声机片,从而为世界各级学校,提供了一个相对法式的国音国语范本。(陆费逵:《中华国音留声机片起因》,《中华指示界》,1920年第4期)用留声机片来传习国语,其作用是澄莹的。它不错提拔东说念主工传习,匡助正音,矫正语调。而机器所固有的千遍一律、涓滴不爽的相通播放功能,更是一般东说念主工传习难以作念到的。因此,咱们完竣不错笃定地说,中华书局率先灌制的被各级指示部门闲居承袭的国音留声机片,对其时繁荣兴旺的国语畅通,起到了极大的鼓动作用。革新笔墨、调处语音,是陆费逵早年的宿愿,而一旦风浪际会,变成潮水,陆费逵藉以出版东说念主的身份,深刻其能量,见显其成效,其心情想必是愉悦的。就出版自身的角度来说,陆费逵实时地欺诈灌音这种其时最为顶尖的时间,一面真诚为指示服务,一面为中华书局谋得应有的营业利益,其意志之明锐,行为之果毅,在如今时间愈来愈突显强势的数字出版时期,特殊值得咱们后世出版东说念主鉴戒。
在国语指示畅通中,雷同值得一说的,还有国语专修学校的创办。1920年11月,指示部“国语读调子处会”拟在上海举办“国语专修学校”,作为我国东部各省的国语师资培训和扩充国语的示范指示机关。(黎锦晖:《我和明月社(上)》,见《文化史料》(第3集),97页,北京:文史贵寓出版社,1982年)中华书局果决接受了“国语读调子处会”的拜托,具体经办了该校的创建和日后的教学照应职责。在资金上,中华书局每年向该校贴费一千二百元。在招生上,国语专修学校的招生告白和中华书局的史籍告白并置于报端。在教学上,很大一部分教员由中华书局国语部的裁剪充当。从践诺办学限度来看,上海国语专修学校是其时指示部在各地办的万般国语培训机构中,成绩最佳的一家,这完竣收获于陆费逵的全力救助和中华书局淳朴的经济实力。雷同,中华书局也莫得为此白劳,从中得到了不小的营业答复。从大的方面说,国语专修学校为世界培训国语妥当,其实亦然在为我方栽培市集。想一想,中华书局多数出版的国语教科史籍、儿童书刊、民众读物、录制的国语留声机片等,若莫得一个浓厚的社会国语指示氛围,莫得一个闲居的折服国语、醉心国语的小学妥当军队作基础,其销售市集势必短促,书业利润也就无从谈起。另外,兴办这样一所服务性质的学校,还不错博取精良的社会声誉,增多与同行的竞争力;国语专修学校附设的小学,还不错实验书局编写的教科书,在实验中提升教科书的编写质料。世界各地的小学校长和教员来此培训,中华书局还可借此契机,加强与他们的神色合并,对倾销本版教科书也不不消处。最为澄莹的收益是,中华书局得到了学校课本的出版权,这些课本出版后,都有较高的印次,为中华书局创造了平直的经济效益。陆费逵说“指示与书业互为内外”,这是一个有劲的实例。
中华书局虽然一直把教科书及指示类史籍作为其出版重心,但总的说来,中华书局出版物门类都全,古今中外皆备,是一个高度概述性的出版社。所出版刊数目,民国38年间系数达五千种以上。种类杂则杂矣,数目多则多矣,但总体的出版质料是过硬的,时东说念主是说好的,后东说念主是称颂的。个华夏委,其实并不难领路,以陆费逵为代表的书局贪图者,耐久把指示的精神,灌输在日常的出版行为中,这种主旨下的出版品性,能差到那处去呢?咱们今天牵挂这样一个百年历史的书局,不完竣因为它历史够长,也曾的范畴够大,更环节的是,咱们应看到,以指示精神津润、长成的这样一个书局,在成立其书业历史地位的同期,也因其在文化发展上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作用,成立了它在文化史上的环节地位。咱们今天顾虑陆费逵先生,作为也曾的书业巨东说念主,他的出版功绩,天然值得细细叙说;而对他这样一个坐言于指示、起行于书业的指示出版实干家,他对出版东说念主的建言,尤值得记起在心。他说:“书业商的东说念主格,不错算是最崇高最宝贵的,也不错算是最下流浑沌的。此两者之判别,惟在良心上一念之差;比方,吾东说念主如用绝顶脑和心血,出一部有价值的书,孝顺于社会,则社会上的东说念主们,读了此书之后,在无形中所获的利益,定非浅鲜;反是,如以诲淫诲盗的竹帛,孝顺于世,则其比提刀杀东说念主,还要横蛮,盖杀东说念主不外杀一东说念主,恶书之害,甚于大水猛兽,不知要害若干东说念主。是以咱们当发行一种书的时候,心肠必须皎洁,念念想必须崇高,然后才不错将最有价值的结晶品,孝顺于世;不然,不但于说念德方面要抱遗憾人妖,即我方良心方面亦受处治。”(1陆费逵:《书业商之教训》,《中华书局月报》,1923年第7期)也许咱们不错这样说,恰是他这种以社会包袱为重的指示出版理念,才使中华书局在往常热烈的市集竞争中,作念成了大,作念到了强。也恰是从这个真谛上,对咱们今天许多雷同负义忘恩、渴慕收效的出版东说念主来说,陆费逵的上述言论,就不完竣是一种纯正管事说念德上的说教,雷同亦然一种因果相成的书业贪图之说念,值得咱们潜下心来,细细地去体察、领路。